乐观的悲观主义者。

【蔺靖】共白首

---这是几百年前的关键词来着了---
关键词:霜雪吹满头
不抱希望地希望可以补个档 @楼诚深夜60分
---以下正文---
  金陵已经许久不下雪了。
  但这一下起来,停不住似的,扫雪的宫人来了两三拨,可不到一会,青石砖上又积起厚厚一层。
  天寒地冻,太后体恤宫人,便叫他们不必时时去扫,早晚各一次,使得道路通畅便好。
  萧景琰也是这个意思。
  这一日他下早朝,正是满天风雪时,平日里久留室内,不免觉得气闷,他也未多想,一下宫阶,便一头扎进风雪中去了。
  严寒刺骨,倒是叫人清醒不少。
  宫墙内四处都是皑皑茫茫,四方的宫闱显得更加狭促,宫道上鲜有人来,三三两两路过的,也只是扫雪的宫人们。
  积雪让扫帚扫开了,留下一地浑浊的积水。
  路过的宫人们欠身行礼,萧景琰点头示意,宫人们不禁面面相觑,倒也是,谅谁在这雪日里见了孤身一人,面上瞧不出喜怒,还落得霜雪满头的天子,大抵都是这副惑而不敢言的模样。
  长道上便又只剩萧景琰一人。
  茕茕孑立。
  他瞧着这飘飞的大雪,心想,这白色多好,纷纷扬扬的,把这世间的污秽都盖住。
  雪落在他的身上,大氅的毛领泛着星星点点的白,雪下的大了,把青丝三千也染成白头。
  他伸出手来,接住片片雪花,手掌温热,不出一会,雪花便融成了凉水,他直直地看着,愣了神。
  “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相离。”
  白衣的公子把他揽进怀里,在他耳边温言,说的便是这一句。
  言犹在耳。
  那一年冬夜,两人在暖阁里坐着,窗外也是大雪纷飞,二人面前各用玉碗盛着圆子,冬至日里,该是要团团圆圆的。
  一晃好多年。
  他走之后,金陵再无雪。
  疏狂豁达如蔺晨,也耐不住这庙堂之高,金陵是非,他早已是不愿再参与了,想来唯有江湖之远,才是一方乐土。
  “你也不肯为朕留下吗?”他问。
  白衣公子看他,反问:“那你呢?愿不愿意为我离开?”
  两人皆缄默不语。
  回过神来,萧景琰不禁苦笑,本是要出来清醒一番,倒把这陈年旧事想起来了,不提也罢,不提也罢。
  “陛下——”
  萧景琰回过头,便看见高湛急匆匆朝这边来了,一面念叨着,“陛下让老奴好找呀!这样大的雪,不打伞怎能?陛下快把披风披上……”
  一刻恍惚,萧景琰仿佛听见鸽子扑棱棱飞过的声音。
  可再一看,冰天雪地,哪有鸽子的影子。
  “陛下?”高湛叫道。
  萧景琰这才回过头来。
  “太后娘娘说,今个儿是冬至,叫陛下去芷萝宫用膳呢。”
  萧景琰颔首,算是应下了,他一面往回走,一面却忍不住回头。
  总觉着有鸽子飞过了,扑棱棱地,他不会听错。
  思绪也不住地翻飞。
  “我们江左,把冬至日当个节来过的,吃羊肉吃饺子,饱食后再一碗赤豆元宵,保准舒心!”蔺晨乐呵呵地揣着手,“知道你不爱吃甜,这是廊州特有的豆馅,尝尝,保管你喜欢。”
  那是他将信将疑,尝了一个,馅料微甜,还有些药香,糯米软滑,吃下去暖烘烘的,吃着吃着,碗就已经空了。
  于是他便眼巴巴地望着蔺晨,蔺晨却大手一挥,说不能再吃了,糯米吃多了,是要不消化的,萧景琰也不明说,只是腹诽蔺晨吃了两大盘饺子一二。
  之后两人便靠在一块,望着窗外的雪,有一句每一句的,蔺晨忽然说道:“其实今天是我的生辰。”
  “冬至的时候,大家都忙着过节去了,这事我也没提,一来二去的,大家就都忘了。”
  “我帮你记着。”萧景琰说,“等到我们头发都白了的时候,我还帮你记着。”
  蔺晨的眼睛亮了亮,也不顾外头的大雪,拉住萧景琰的手就往外走。
  雪落在他们的身上,飘飘洒洒的落在发间。
  “景琰,你看啊,我们的头发都白了。”
  再一定神,已是到了芷萝宫门前了。
  萧景琰笑了一笑,千山鸟飞绝,怎么可能会有鸽子飞过呢?
  都说帝王之位,坐久了。
  心便是冷的了。

  “我瞧你一进门就是闷闷不乐的模样,可是有心事?”
  对上太后关切亦担忧的目光,萧景琰也只是苦笑一番,方才席间珍馐馔玉,他竟是胃口全无,只胡乱吃了一两口,反倒是现在撤下了碗碟,换上一盏暖茶,还叫他舒心些。
  太后轻叹一声,“方才我见你没怎么吃,让小厨房做了些垫肚子的吃食,多少还是要吃一些的。”
  萧景琰这才应下,他望着窗外,雪已经停了,虽是已近傍晚,天穹还难得亮堂,隐隐还能望见月轮的影子。
  浮云散,明月照人来。
  “你还会回来吗?”他问。
  白衣公子只是苦笑,终了,才道出一句。
  “也许金陵下雪的时候,我就回来了。”
  宫娥端着食盒过来了,两只玉碗,不多不少,盛着五个白白软软的……元宵。
  “赤豆元宵,江左一带的吃食,甜味淡,吃起来倒颇为爽口。”见萧景琰蹙着眉,太后便解释了一番。
  他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来了。
  “这是廊州特有的豆馅,尝尝,保管你喜欢。”
  他舀起一只元宵,也不吹凉,木木地吞了下去,豆馅烫口,他却尝不出滋味。
  天子贵胄,就可以强人所难吗?
  端着皇帝架子夺势,像是君子所为吗?
  扑棱棱,扑棱棱。
  萧景琰看得清楚。
  真的有鸽子飞过了。
  可故人却不再有了。
  “母亲。”萧景琰放下碗勺,目光灼灼。
  “我要去一趟江左琅琊……” 
  “也许,不会再回来了……”
  “我即刻便立下诏书,立庭生为太子,若是我没有回来,恳请母亲助庭生继位。”
  “母亲……”萧景琰微有哽咽,“孩儿不孝……”
  太后已从惊愕中回过神来,他说得诚恳,她也自然知道这是所谓何事,同小殊交好的琅琊少阁主,一直便是景琰心中一块悬石,现下大梁根固稳定,海晏河清,庭生也是栋梁之才,是能承大统之人。
  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。
  只有景琰。
  “既然已有了决定,便放手去追,莫要留得遗憾才好。”
  “孩儿明白。”
 
  冬至日夜,街道上空旷冷清。
  才雪霁不久,便又纷纷扬扬起来了,但也并不妨碍这朗月清晖映着覆地白雪,金陵城下。忽然传出一道嘶鸣,一人一马披着泠泠月华,四蹄如飞向外奔去。
  快一些,再快一些。
  寒风冽如刀峭,马上人却身似烈火。
  他不能再等。
  将至城门,他更是加紧催动马蹄,却不料城门边忽然现出一人影,广袖长衫,好不逍遥。
  他急忙扯住缰绳,怕是伤了行人。
  那人却止步不行,不偏不倚地立在城门正中,逆着皎月光华,颇有股仙风道骨之意。
  他不免皱眉,朗声便道:“在下急于行路,还请阁下一让!”话语之前,便又向前行了几步。
  “我若是不让呢?”那人轻笑,他也向前几步,直与马上之人对视,眼中毫无惧意。
  “我说过的,金陵下雪的时候,我就回来了。”那人眉眼带笑,似有得意。
  纵有再多言语,于此刻,也只能融于皎白的月光之中去了。
  小雪飘飘飞飞,二人都落得霜雪满头。
  十二月风雪客,都是夜归人。

---完---
 
 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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